白青峰說完了，但那都是當年舊事了，我不由得嘆了口氣，又看了他一眼，當年救我活命的恩人，這些年也都老了，他真的已經老多了。

看著白青峰眼角上的皺紋，再看看那旁坐著的白夜，我嘆了口氣：“唉，這次的失敗，還有機會嗎？”

“或許還有。”

冰說道：“他們沒有找到幽靈船的藏身之處，從都到尾也都沒看到過龍須鯉魚，幾天過後，我們已經將兩岸人群暫時疏遠，之後果然爆發了水災，而且，我們這一次查到了水災的來源所在，發現這些次的水災來源幾乎都在另一處位置所在，那個地方，或許也會與龍須鯉魚的藏匿之地有關系。”

“另一個地方？”

“對。”冰這時說道：“爆發洪水的所在處很詭異，實際上你就會發現，那些洪水都是逆流蜂擁而上的，一般水往低處流，山洪暴發都是從高處流向低處，而反過來從低處往高處逆流走的話就會十分費力，那本來就是件違反自然規律的事情，可這沔江這次的洪峰竟然是從低處往高處走。”

“是嗎？”錢老怪一聽到冰的分析，頓時也發現了這件事情的詭異之處，白青峰這時在邊上立馬又添了一句，他說道：“我們當時從未想到會是這樣，那個洪水產生的河段距離幽靈船沈入水下的位置其實並不遠，所以可以肯定，洪水肯定是有什麽東西在水下造成的，那家夥就是龍須鯉魚，為此我們在水下布下了橫跨沔江的大網，在網底落下了四十多個水下攝像機，就為了拍到龍須鯉魚跟幽靈船來去時候的影像。”

“拍到了嗎？”我立即追問。

但冰這時卻搖頭道：“沒有，太難了，第二天收網時，水中的網全被拉扯到水底卷成一團，水下攝像機全部被拍的粉碎，從開始到結束我們都沒有發現那些家夥的蹤跡，最後我們動用了聲吶探測機，龍須鯉魚總算現形了。”

“之後呢？”錢老怪問。

“它現形了，誰都追不上它，白夜他們第一時間下水去追，最後追丟了，也是因為你們病也沒來，如果有鎮水獸在的話，就不是現在這幅情況了。”冰說。

不過說起來還真是，如果有鎮水獸鎮住水脈的話，那條龍須鯉魚逃不掉就必定會被困住，白夜他們就能堵住它，到了那時，好歹會有一拼之力。

但當時我跟錢老怪都受傷住院了，完全無法行動，而他們白家人是無法鎮水的，這就像是丟失了雙臂的巨人，只能奔跑，卻無法攻擊，是一樣的道理。

“所以你們後面想怎麽辦？”錢老怪問冰道。

“幽靈船跟龍須鯉魚趁水勢收割失敗，我們已經提前以水質考察改善為由，把兩邊河岸上的居民清退，白師傅估計龍須鯉魚一次不能把需要的人數湊夠，肯定還會進行第二次收割。”

“的確是有八九成的可能，那些家夥還會再動手的。”果然，就連錢老怪這時候都說了。

“錢師傅，我們的意思也正是這樣，既然你們傷勢都好了，現在要不要再配合一次，咱們一起幹一票大的？”冰當即問道。

這件事，我知道錢老怪是會答應的，也由不得他不答應，至於我，那是更加希望能盡早合作的。

這些事我現在真是一刻都不想拖了，能盡早把事情做完就盡早，為了這一天，我已經等了很多年了。

“沔江的事，老錢我當年是風聞過的，在細娃子他們對付修蛇時，我更是自己來沔江探察過，水深暫且不說，這裏面水脈的覆雜程度很是恐怖，當時我就合計，這事非得幾十上百尊鎮水獸不能解決。”

“幾十上百尊鎮水獸不能解決？”

聽到這話，我都快怔住了，說真的，我是從來沒想到要解決這裏的事，居然需要花費這麽多的物力跟人力。

怪不得錢老怪從一開始就勸我，讓我對於報仇這件事別急著來呢，原來是因為這個，的確，到幾天我才知道，這件事情牽連的，竟然是這樣的廣。

“想要解決沔江的龍須鯉魚，咱們需要回一趟禹王谷，我跟細娃子各自雕了一尊鎮水獸，老錢我雕的那尊通靈鎮水獸必定要用，至於細娃子雕刻的那尊鎮水獸即便不是通靈鎮水獸，那也相差不遠，這東西可不是說雕就能雕的出來的，老錢我是這個意思，找人先把那兩尊鎮水獸取來，它們是咱們這次對付龍須鯉魚跟幽靈船的主要依仗，至於其他的事，還要合計合計。”

我點點頭，冰他們當即也答應下來。

“這個都沒問題，我們上回從禹王谷出來，因為擔心那條老奢比屍傷人，還有兩支留守的隊伍在周圍放哨巡邏，到現在還沒有撤走，如果是取那兩尊鎮水獸，我能保證在四天之內一定把物品運輸過來。”

“記住，這兩尊鎮水獸一定不能出現任何傷損，在禹王宗還有老錢我閑來沒事雕刻的幾尊鎮水獸，加上細娃子留下的，應該還有七八尊不同類型的小型鎮水獸，要全部帶來。”

錢老怪這一下叮囑完畢，我們全都記了下來，冰這就下去安排了，錢老怪大半夜的帶我去逛石料場，要挑石頭。

他對我說：“細娃子，咱們接下來這幾天夠忙的了。”

我問他：“老錢，咱們要雕刻多少尊鎮水獸才夠啊？”

錢老怪此刻卻是嘆了一口氣道：“嗨，這事兒反正不容易，總之多了不會錯，這鎮水獸咱們就挑最省事的石牛來雕吧，再準備五只石犀牛，這石犀牛每尊要高兩米八，長在四米五左右，五尊大的咱老錢來，小的你就費個勁吧。”

我也不知道錢老怪究竟要賣什麽關子，也就答應了下來。

實際上你別看錢老怪才雕刻五只鎮水獸而已，但那五只犀牛卻是最難的，鎮水獸，越是大的東西越加不好雕刻，別聽別人說起來，什麽越大的東西東西越容易，開個鼻子眼兒就行，那其實都是扯淡。

錢老怪的那五只石頭犀牛，必須保證雕刻的一模一樣，而且是五只雕刻的相差不大，幾乎完全一模一樣。

要知道本來時間就緊張，加上這大石頭都不好琢磨，又要每只犀牛的身體形狀幾乎沒有差別，沒有任何便宜，這單單靠一個鎮水師拿工具一點點鑿出來，有多麽不容易你們知道嗎？

不但如此，大型的鎮水獸在開鑿的時候，必須沐浴更衣，雕刻期間不能說話，喊犀牛不能叫它們本命，要叫河神老爺，並且雕刻過程中最後為河神老爺雕刻眼睛的時候，不但不準你說話，還得閉上眼睛替五個河神老爺雕刻眼睛，萬一有一丁點兒的閃失，比如睜開眼睛看到了尚在雕刻中的犀牛眼，就會導致鎮水獸殘缺。

雕刻這東西必須要一氣呵成不說，很多事情全靠經驗，錢老怪在這方面替我把這件事攬下來，我真是謝天謝地。

饒是老頭兒已經雕刻了幾十年鎮水獸，經驗已經說不清多豐富的時候，錢老怪還是選了十一方大石料，就這樣了，他依舊在讓冰替我們謀劃，繼續尋找石料，錢老怪是生怕這些石頭最後都給他雕刻成殘廢了。

這兩天多的時間裏，我跟錢老怪這一開始雕刻起來，可幾乎就沒停過。

本來還準備在天氣清朗的時候去水裏看看情況呢，最主要是看看水脈。

但這連日幾天都是雨，我們也沒有時間。

只有有一天雨後，我拉扯著白夜一起上沔江，看了眼江中水脈。

因為這玩意兒是水是逆流上漲的，那跟順流漲水完全是兩回事，所以現在我們看到的這段河水中除了水面還有些渾濁外，幾乎就跟以前沒什麽差別。

不過雖然這沔江水面有些渾濁，站在跨江大橋上看水脈還是很容易的。

本來我想再去趟姑姑家裏看看的，不過現在時間緊，任務重，也就來不及去做這些。

站在跨江大橋上看著下方的水面，約莫十多分鐘後，我倒吸一口涼氣。

以前看不懂的水脈，後來跟錢老怪學過回來看，卻依舊看不懂的部分，我現在勉強能看懂一些了。

以前我一直以為水脈跟水脈間就像一條條肉眼看不見，但在水中卻真實存在的透明絲線一樣，我常常用這種方式形容我所看到的水脈。

然而，現在這沔江的水脈卻讓我有些看不透了。

當暗水跟死水還有冥水混合在一起時，三股水脈形成一股小漩渦在水中朝著一個方向旋轉，這附近的三條水脈完全被扭曲在一起，如同一股三種顏色的麻繩一般，纏成了一股，而這時候你如果仔細去看這三股水脈就會發現，被這三股水脈區分開來的一片片極小的水域，竟然因為三股水脈的集體存在，變成了一灘活水。

這只是最簡單的，還有兩條冥水交錯在一起形成暗水的，又有一條暗水跟五條死水合起來形成生水的，好家夥，這其中似乎還涉及到物極必反、什麽極陰歸陽一類的特殊轉變。

我記得錢老怪以前對我提過這些，但我弄都弄不懂這是什麽意思，就更不用說別的了。

現在大致看到了一些，此刻原本看不懂的沔江水脈現在在我的眼中，就像是一堆系在一起的疙瘩一樣，這些疙瘩彼此間相連或者不鏈接，形成了一張看上去破爛爛，一點兒都不整齊的網，而這張覆雜無比的網，就是整個沔江的水脈所在。

總算是看完了，大致弄明白這水脈的情況分布後，我只覺得兩眼一黑，怎麽都想不出解法來，頓時就明白這次行動的艱難了。

我想回去見錢老怪，跟他把我所看到的事情都說出來，但錢老怪安心雕刻那些石河神老爺的時候，謝絕見人。

已經連續兩天沒有看到錢老怪了，我就只能把這些話憋在心裏，準備等老錢雕完之後，出來我再跟他說。

可我這從沔江上一回來可就不得了了，我越發的覺得沔江是個解不開的結，自己越是想弄明白那些扭曲在一起的水脈的時候，就越是不能集中註意力雕刻鎮水獸。

甚至在解不開那些水脈的時候，我竟然有了一種自心裏油然而生的挫敗感。

連續半天之後，我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麽下去了，關掉手機，在眉心跟鼻子上滴上風油精，強迫自己清醒，集中註意力，隨後我開始了繼續雕刻。

但，那天的所見所聞就像塊石頭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，我不由捫心自問，心生懷疑？

這次沔江的行動，我能順利的讓自己報仇雪恨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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